這是一個36平方米的舊房子，沒有客廳，進門就是一個房間和陽臺。屋里一個矮凳上放著藥和水杯，家里擺設陳舊，最新的家具是一個兼做寫字臺的電腦桌。和其他地方堆滿瓶瓶罐罐相比，這張桌子擦得非常干凈，上面沒有一點兒雜物。屋子里住著婆婆、媳婦和一個男孩。媳婦殺死了丈夫，假釋后，沒房子沒工作的她唯一念想就是要守著兒子過每一天。婆婆心里的疙瘩、兒子遭遇變故受傷的心都要用她的勞動去抹平。 □記者 趙黎

　　面對家庭暴力她勒死丈夫

　　扎著簡單的馬尾辮，戴著黑口罩，市北區大名路社區里，42歲的何楠（化名）拎著好幾袋子生活垃圾，一溜小跑扔到樓下的垃圾箱里。頭上滲出的汗經陽光一照閃著亮點。打掃樓院衛生這份工作，她剛剛接手。按照分工，她只需要管好十幾個樓道的衛生，居民放在門口的垃圾本不在她的管轄區域，但何楠說，能多干一點就多干一點。 “我不怕出力，只要能讓我天天陪著孩子，我就滿足了。 ”

　　2009年5月的一天凌晨1時，何楠殺死了丈夫。當時她的婆婆和兒子親眼見證了這個恐怖的時刻。大名路街道司法所所長趙擁軍告訴記者，何楠和丈夫結婚后就住在公婆的房子里。何楠的丈夫酗酒成性，失業后，鄰居們經常能見到他醉醺醺地從街上走過。 “他高興了也喝酒，不高興了也喝酒，經常喝多了回家朝我和孩子大呼小叫。 ”何楠沒好意思說出口，丈夫喝醉了經常打她，家庭暴力已經是鄰里皆知。不但打何楠，連公婆也會時不時挨上一拳，“我公公叫他氣得說‘我叫你爹好不好’。 ”為了讓何楠的丈夫有點事情做，社區給他安排了打掃衛生的公益崗位，但是他依舊我行我素。

　　出事那天，丈夫晚上11時多回家，吵醒了一屋子人。 “他叫我跪下斟酒，叫孩子也跪下，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嘴，他打我叫我滾，我也在氣頭上，起來就收拾衣服，順手扯出一根繩子捆被子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突然就拿繩子勒在他脖子上，沒使勁，他就死了。 ”何楠斷斷續續地描述，她說嚇蒙了，到了派出所公安人員訊問，她竟然苦笑著說不知道。那時候，何楠的兒子12歲。

　　婆婆帶著藥片包車去接“仇人”

　　被捕之后的事情，何楠并不知情。她因為故意殺人被判入獄4年，在濟南女子監獄服刑。社區主任包宗華說，殺了人能判這么輕，何楠的婆婆起了很大作用。 “她來社區求情，說兒子確實對兒媳實施家庭暴力，她可以作證，還拉著鄰居寫了求情信送到法院。 ”考慮到何楠家的狀況，社區給孩子辦了低保，按時去探望老人和孩子。

　　因為表現良好，去年年底，何楠提前假釋出獄。按照規定，假釋出獄人員須由親屬到現場交接。孩子不到法定年齡，得老人出面。但要去接殺了兒子的仇人，老人有些猶豫。“不恨她是假的，自己養的小貓小狗死了都心疼，別說是我唯一的兒子，我女兒也不同意去接，加上我有病，不敢坐火車。”72歲的老人坐在記者面前，衣著整潔，說話的間隙，何楠給婆婆遞上一杯水，然后謹慎地坐到離婆婆不遠處的床角。 “可是我又想，我疼兒子，就得愛孫子，要是我不接她，讓她流落街頭，孫子會怎么想。社區的人來做工作，幫我包了一輛車，我一咬牙，帶著各種藥，領著孫子就上路了。在監獄門口，兒媳婦看見孩子已經認不出來了，孩子一下就撲進母親懷里，看到那個場面，我覺得我的決定是對的。 ”

　　婆媳最輕松的話題就是孩子

　　回到青島，讓不讓何楠住進婆婆家，仍是一番糾結。市北區司法局和社區工作人員反復登門勸說。最后，何楠終于進了家門。公公去世了，婆婆睡床上，孩子睡陽臺，何楠就打地鋪睡在婆婆腳下。對社區矯正人員，市北區司法局給予了格外關注。近日，社區給何楠安排了清掃樓道的工作，每月工資1400元。

　　記者看到何楠的工作時間表，上午9時以前上崗，中午11時回家，下午2時到4時再干一會兒。社區主任包宗華說，這樣何楠就能中午回家給婆婆做飯，晚上照顧孩子。雖然時間表這么安排，但是何楠總是早出晚歸，多做些分外的活兒。她說她回家之后，兒子變得很乖，能天天給孩子做飯，看著孩子學習是她最滿足的時候，雖然她根本看不懂兒子的作業。何楠和婆婆在一起時，話很少，她小心地整理家務，幫婆婆準備藥，忙里忙外。只有聊到孩子時，兩個人才能突然來了話。